幸福像花儿一样
文/尹红芳
相传七千年前,神农化犬盗谷种播撒人间,源于登五峰仙主峰入南天门而获,至今在五峰仙侧峰留有神龙殿遗址。五峰仙原为五公仙,与欧公仙比高,直插云霄,与天相连,又称高峰仙,沙明的高峰村由此得名。时至汉代,张良又隐居于此,居岩洞,观星宿,采百草。谚云流传:“仙山险阻,羊肠百转。人不过山关,马不过围子湾。”
数千年了,这片土地似乎一直保持着遗世的姿态。古往今来,只有隐退山水的名士和避世求生的百姓麇集于此,繁衍生息。当历史走到了21世纪10年代,“精准扶贫”的春风吹向神州大地,也吹进了幽深僻远的沙明,历史的脚步在这里出现了新的回响。
年底,随着声声车鸣,沉寂多年的村庄终于沸腾起来了。人们踩在脚下的路,终是不一样了。她像一条飘逸的长丝带,载着人们的欢声笑语,让这片大地有了别样的色彩和生机。
有一个日子,高峰村1组的谭玉明老人沿着这条建好的新路往前走,追着一位中年人说:“这一年的变化,要胜过从前的几十年咧!”
又有一个日子,三岭村6组一个吴姓村民,偕妻子站在马路中间,双手堵住了这位中年人的车子不许开:“修路要花这么多钱都舍得,凭什么就要取消我家的贫困户呢?”
又有一个日子,五峰仙寺的曹华平老人拉着这位中年人的手说:“做梦都没想到,水泥路能修到我们这个海拔多米的高山来。”
五年来,这位中年人,在这条盘旋的山路上,一次次被村民叫住,聊这聊那,家长里短,他们或感激他,或责备他,或忿怨他,或赞美他,或期待他……他不动声色,却又思绪翻滚:这片古老的土地,载着苍生万有的期待,你得用心倾听他们心底的声音。他期待过,奋斗过,焦灼过,无奈过,激动过,可终究是,心安理得了。
五年来,自从他来到了这里,这里,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:曾经,一个大村要走三个多小时的路,现在开车10多分钟就到了;曾经,这个村的几十个单身汉因为太穷娶不到老婆,娶到老婆的因为吃不饱饭老婆一走了之再也不回的,现在都安安心心成家或立业了;曾经,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,墙不避风瓦不挡雨的破陋房子,杂草丛生的荒山野地,变成了另一番模样:一条条新修的水泥马路盘山而上,一条条笔直的高标准农田水渠阡陌纵横,一座座新建的房子如雨后春笋般矗立,一群群油光发亮的黄牛漫山遍野……
人们常说,沙明沙明,破土为沙,见光即明,这“光”也缊含着精准扶贫的春光。
这些年,沙明变了,沙明的百姓也变了,他们讲话更有底气了:“组组通公路、户户亮电灯、村村响广播,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山旮旯里,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,做梦都不敢想象能有今天的变化咧!”沙明百姓见外来的人常常这样介绍当地的变化。
这些年,这位中年人也变了,他的着装打扮和言行外貌,越来越像一个历经风霜的扎根山里的农民。
这位中年人,就是雷秀明,来自耒阳市纪委监委驻沙明村扶贫工作队队长兼村第一书记。
新官上任三把火
年10月,雷秀明第一次走进沙明。他奉命从耒阳市坛下乡曾洲村扶贫点调往导子镇沙明村,协助负责沙明村高峰片区的扶贫工作。
沙明村地处耒阳市东北部偏远山区,是全市地理位置最高、面积最大、最为偏远的贫困村,地域面积32平方公里,号称“九山半水一分地”。山林妙曼,风景优美,每一个走进沙明的人,大抵都是这般心情。可这美丽的自然风貌,却并没有让乡亲们的日子变得“诗情画意”。相反,因为平均海拔在米以上,山高路险、地广人稀,基础设施又差,村子长期处于封闭落后状态,许多地方都是羊肠小道,农民增收极为困难。
“这个地方太偏了太险了,山高路险,一般人吃不消,很多人也不愿意来。”随行走访的村干部说。可是,雷秀明他就是敢来了,接手时,他很坚定。
雷秀明为什么敢来?村干部闲聊时问他,“越是艰难的地方越能锻炼人、检验人。这也是组织对我的一种胜任和考验啊!”
年10月,雷秀明来高峰时,当时还负责坛下乡曾洲村的扶贫工作。年年底,耒阳市扶贫办对市里40个贫困村考核,雷秀明带领的曾洲村扶贫工作成绩名列全市第一。
正是因为以前出色的成绩,单位对他接手扶贫是有底气的,沙明村高峰片区的村民,未见其人先闻其名,对于他也是很有底气的,这是原始的期待。
尽管如此,对于一个异常贫穷、环境恶劣的地方,当地的村干部和村民依然还是忧心忡忡,要改变贫穷落后的现状,何其艰难!可雷秀明却不退缩,他来了,踌躇满志地来了。来到沙明的第一天,他和当地村干部说:这里是太穷,百姓太苦,可只要用心去做,没有雕不了的木头,没有扶不上墙的烂泥!村干部觉得,他是一个硬气的人。
他们还看到,他还有一颗火热的心。热腾腾的“三把火”,点亮了雷秀明的扶贫工作,也点亮了村干部长年来灰暗的内心。
“扶贫,就是给贫困村和贫困户‘治病’‘开方子’!”在第一次村干部会议上,雷秀明斩钉截铁地说,他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回响。
三村合并,是雷秀明在沙明村燃起的“第一把火”。
雷秀明到沙明村高峰片区接手扶贫工作,恰遇全市合乡并村的特殊时期,按行政规划,原来的三岭村、沙明村、高峰村三个村合并而成沙明村一个大村。雷秀明继而将负责这个大村的扶贫工作。
沙明村除了山高路险、地广人稀的恶劣环境之外,社情十分复杂。三个村表面上合并在一起,实则貌合神离,各自为政,谁也不服谁,谁也管不了谁。更有甚者,高峰村3、4组存在一股闹“分裂”的群体,好几次到镇政府、市政府强烈要求合并到山下的洞中村去,不愿意合并到沙明村。
对于初来乍到的雷秀明来说,对内里缘由一头雾水。怎么办?深入到群众中去,逐户走访,先把情况摸清楚再说。原来,想并到洞中村的那些人,认为山下的洞中村富裕一点,办事方便,而并到沙明村,那里路不通,全是山间路和茅草路,交通非常不方便。可是,并到洞中村是不符合规定的,没有拆组并村的政策。为了顺利让村民们并村,雷秀明做出了第一个承诺:修路!他向村民保证:一定在短时间内将路修好,拉通路,并且还要硬化好。他对村民的承诺是如此郑重虔诚,可是,闹事的村民却没几个相信。
据说,过去的几十年来,这几个村某些领导干部,因为不务实,遇到困难就绕,导致村民们对干部的信任度越来越低,他们认为,承诺,只是安慰和幌子。
怎么办?雷秀明从来没有遇到不被信任的情况,一直以来,他说到做到,不管在哪,百姓都非常信任他。“事实会说明一切的!”他想。他带领几个村干部,准备迅速行动起来。
可是,钱从哪儿来呢?当地的村干部又犯愁了。雷秀明了解了村里的情况,知道村里没钱,修路,是要很大一笔费用的。怎么办?自己想办法,于是,雷秀明开始了四处奔走的“化缘”之路,这是他第一次去求助“化缘”。
他自己也没想到,来到这里,“化缘”对于他来说,从今以后就是“常态”了。
承诺之后的一个月内,他连轴辗转各后盾帮扶单位,因为要对接多次,雷秀明几乎每天都去“报到”,“我一个个找领导,一个个找办事的工作人员,有时候他们临时出去办事了,我就等,有时候一等,就是几个小时。”了解雷秀明的人都知道,他办事效率很高,被认为是“急性子”,可是这“急性子”为了顺利帮百姓拿到帮扶资金,他硬是从没不耐烦过。一个月之内,他从四处筹来24万。
雷秀明不止说到做到,还雷厉风行,资金筹到后不到一个月,通往高峰至沙明的5公里路基便修通了,高峰3、4组多年来未能硬化好的水泥路,主道按5米宽修建,不到两个月也修好了。
老百姓的内心,其实都是简单明朗的,你对他们好,他们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。年阴历12月26日那天,当雷秀明趁着老百姓都回家过年的时机,组织工作队员和村干部再次逐户走访高峰村3、4组的村民,发放调查问卷,征求他们是否愿意合并到沙明村的意见。除了3人与时任村干部不和而持反对声音外,90%以上的群众都愿意留在沙明村了,再也不提并到洞中村去。至此,三岭村、沙明村、高峰村三个村顺利地合并成沙明村一个大村。
老支书彭光雄感慨万千,对雷秀明说:“雷书记,这路曾修了多少年,都没修好啊!你来这里,帮我们实现了多年的愿望。以前3、4组的群众不愿意并到沙明去,主要是交通不便利,办事不方便,而且没人管。现在好了,路打通了,方便多了,是你们的行动在感化我们咧!”
路修好了,村民们认识了雷秀明,村干部也重新认识了雷秀明。他们的期待,在心里重新滋长起来了。
重建村干部队伍,抓基层组织建设,是雷秀明在沙明村燃起的“第二把火”。
雷秀明认为,上梁不正下梁歪,村里办事公平,村风清明,才能赢得老百姓的信赖。
年3月,合并后的沙明村(这里及后面文字出现均为合并后的大村)换届选举,雷秀明以此为契机,以党建为抓手,召开党员大会,首先明确3个村支委成员:必须包括三个小村各有1名,而不能单独给一个村,这样的话,才能达到一个平衡,而不是大村“吃”小村。在会上,雷秀明对大家说:“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,带路的人总得要一个吧!每个村的人都知道自己村里的情况,村支委包含三个村成员,这样更便于开展工作。”党员们都觉得雷秀明说得很在理,双手赞成雷秀明的提议,选举顺利实现“双过半”,原三个村的支书均进入了支委圈子。
之后选举村委。海选时,雷秀明在市里开会,没有参加。但他没想到,居然出现了违规现象。雷秀明赶回来了解情况。原来,在海选时,除了选好的11个选举委员会成员外,有几个选民小组还擅自多叫了六、七个人来帮忙,那些人,并不属于选举委员会的,没有权利参与海选工作,造成有人举报不合法。
“必须重选!”回来后,雷秀明义正辞严地对选举委员会成员说。为了杜绝一切不公正行为,雷秀明还将选举团队分成5个选民小组,他又从扶贫后盾单位借调5台车、5名工作人员,每个小组一台专车,没有外人能随意“混”进选举行列。其中,每个小组至少包括提选举箱、分发选举票、监督者各一人。这样一来,确保了选举的公正性,杜绝了徇私舞弊现象。海选中,一共选出7名优秀者,之后,村民代表再进一步集中投票,选举出了5名村委会成员。这样,既符合了组织意图,又顺从了民意,照顾了三个片区,组织结构合理了,百姓也满意了。在大会上,雷秀明庄严宣告:“我们选举,要坚决杜绝拉票贿选现象,搞团团伙伙、家族式组织。听说,以前有人为了当干部,有请客送礼的,这样乌七八糟的现象,不是败坏了党和政府的形象?在我手上,必须坚决打击!如果村支两委班子不健康,后面的工作,我们就很难做到公平公正,老百姓就不会满意,工作就很难顺利开展……”会议室一片安静,雷秀明声如洪钟。
在雷秀明看来,换届选举问题,必须严肃认真对待。村里要发展,就必须首先充分发挥基层党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,务必把班子建设得健康有序。经过选举,吴满成、谭三芽、李炳兰等5人共同组建村支两委班子。
雷秀明是一个非常严格的人,对于村支两委班子成员,他的要求自然很高。“这也是矮子里选将军。”雷秀明毫无避讳地说出自己的遗憾和期待。他认为,村干部没有绝对的优秀,也没有绝对的平庸,老百姓选他们,组织上用他们,是因为他们相对比较优秀。可是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,也有自己过去的陋习,关键在于加强培养和引导。“之后,我便变成看‘牛’的了!”雷秀明是个很真实的人,他不仅敢做,还敢说:“说得不好听,他们以前还有点‘山寨王’‘土霸王’的作风,个个都有“牛”气。如何把他们转变过来,真正为人民群众服务,这是我要鞭策和引导的。”雷秀明用手指一一数落这些村干部的陋习:比如,过去的公共开支,基本上是一个人说了算;经常不开会公开村务、政务,即使开会了,村干部也没有做记录的习惯;工作太随意,从不搞公示……”
村支书吴满成说,自从雷秀明来沙明后,这里的干部着着实实经历了一场洗礼和蜕变。
吴满成说,第一次见到雷秀明,就觉得他特别严肃。他记得,在一次会议上,雷秀明曾严厉地批评所有在会的人,因为他们开会从不记笔记。“村里的事情又多又杂,我们确实也出现忘事的情况。雷书记要求我们村支两委干部,要学会记笔记,他认为,心记不如墨记,大会小会都要记。大家一开始也有点不习惯,现在,不记笔记还真不习惯了。”别看记笔记事虽小,可作用还真大。因为记笔记,村干部的文化水平都明显提高了,工作也有条不紊了,避免了许多打乱仗、工作互相扯皮推诿现象。这对他们来说,是检验,也是鞭策。
以前,村里的钱放在村干部手里,常常公私不分,有时候一不记得,很容易把公家的钱当私人的钱花。新的村委会成立后,雷秀明规定,首先要抓好财务制度管理,一切财务,都要公开透明。沙明村按“三重一大”管理办法,提出重大项目、重大决策、重大人事、大额资金使用,必须要召开村支两委和党员村民代表大会,集体研究,讨论通过。“如果说资金没管理好,这个村的工作就会乱套,特别是扶贫资金、专项资金没管理好,这个村就会出大问题,我们不仅对老百姓不利,还会害了你们村干部,让你们走上歧途,走上犯罪道路。”在一次大会上,雷秀明苦口婆心地和村干部说。
雷秀明的担忧不是多余的。以前,有某村干部从上面争取项目建设资金,自作主张地转给了隔壁的村使用管理,还将部分钱存到了自己的私人账户上,事没有做成,钱没有说法,后来有人举报,干群关系曾一度恶化,雷秀明费了很大周折才把资金追回。
以前,有的村干部帮老百姓办事,老百姓送点小礼、小钱,都认为是很正常的小事,现在不一样了。新成立的村两委某干部,帮老百姓办事,老百姓送辛苦费给他以示感谢,他坚持没要,又退回去了。
现在沙明的村干部在财务处理上是怎样的?老百姓说,每个干部是:不能“腐”,不敢“腐”,不想“腐”。
成立清明健康的村党总支,是雷秀明在沙明村燃起的“第三把火”。
三岭、沙明、高峰三个村合并成沙明一个大村后,全村原三个支部70名党员,达到了成立党总支部的要求,村里准备选举成立新的党总支部,党总支部下设两个支部。
为避免过去三个村“家族式党组织”蔓延,影响党组织生活公平、公正。雷秀明提议,将原三个村70名党员分成两个支部,重新洗牌,交叉搭配,其中夫妻、父子、兄弟等直系亲属不能同在一个支部。经村党总支研究,党员大会讨论通过,报请镇党委批准,他的提议被采纳,新的组织生活更加健康有序、生机勃勃。曾经,在8年前就开始写入党申请书的扶贫专干李志成同志,因个别同志持不同意见,又是村里主干,造成一边倒,李志成同志一直没能如愿以偿。正是因为新的党总支成立,支部党员交叉组合,“一边倒”现象得到杜绝,也化解了矛盾。经调整后的支部党员讨论通过,组织审查同意,李志成同志顺利加入了中国共产党,并且成为了一名优秀党员。多年愿望不得实现、有朝一日梦想成真的李志成,每每谈起此事,热泪盈眶,心中的不甘,化成了深情的感激。
雷秀明上任以来,沙明村风气越来越清明了,党组织生活也越来越健康了,他点燃的“三把火”,给全村百姓和干部带来了新的希望。
上级组织部门的领导来沙明调研时,心服口服地对雷秀明说:“您雷书记,还真有几把刷子咧!”
公生明,廉生威
为什么一些身心健康的人也贫穷?他们有手有脚,为什么不能依靠自身勤劳致富?对于那些残疾的弱者,我们为什么又不帮扶?雷秀明担任沙明村第一书记,在第一次村民代表大会上说,他首先给自己定位:我就是一名“问诊”医生,我是来给贫穷治病来了!
对于贫困户的帮扶工作,雷秀明采取因户施策、分类帮扶的办法,“病多的就多开处方,病重的就下重药”,不搞一视同仁,不搞平均分配,严格“六个精准”。一些无病呻吟、“眼红”攀比的村民,想借此寻求扶持,来找雷秀明说情。雷秀明采取宣传扶贫政策、做耐心细致工作的办法,动之以情,晓之以理。
要治好病,就要开对药方。开对药方,首先是“问诊”。
他开始挨家挨户摸底子,听取老百姓的意见,进行精准识别。
山高路险,地广人稀,雷秀明走在32平方公里的沙明,一家一户走访。走了几天,脚走酸了,皮鞋也磨烂了,他开始将皮鞋换成了布鞋,又在办公室多准备了几双布鞋、雨鞋。雷秀明工作的办公室,其实也就是雷秀明现在的“家”了。自从来到沙明,雷秀明就把这里当成了家,吃、住、睡,都在沙明,几乎很少再回到自己城里的家。妻子退休后帮着女儿在省城长沙料理家务,他心无挂念地一头扎进了沙明村,扎进了沙明的扶贫工作。
要是老百姓不在家里,雷秀明就跑到田间地头去了。有一天,雷秀明走进了沙明1组进宝冲的菜地里,一个一瘸一拐的老汉引起了他的注意,他俯下身来和老汉促膝谈心。老汉说,自己叫吴志声,十多岁时上山打柴摔断了右大腿骨,变成了三级残疾。家里生活一直困难,住在一层楼的危房里,老伴因病做了三次手术,一儿快四十岁了,因为家境贫寒,尚未结婚。雷秀明当即将吴老汉家的情况与全村其他贫困户情况进行比对,之后,依照正规程序,将吴老汉纳入了新增贫困户。
村民们都知道,吴老汉的生活太艰苦了,可是,一种作祟的怪异心理,以至没有人为吴老汉说一句话。过久了穷日子的村民,都想让自己成为贫困户、低保户,又怎么会去关心别人呢?纳入贫困户接受帮助的吴老汉,逢人就激动地说:“我这个贫困户,是雷书记从菜地里捡上去的,万万没有想到啊!”
还有一天,雷秀明走进三岭5组,一个叫罗五成的家庭,让雷秀明大吃一惊。这一家,全家4口人住在山窝里的一层危房里。看到雷秀明,罗五成拿出3个残疾证摆在雷秀明的面前:妻子精神病,二级残疾;大儿子手残,三级残疾;小儿子智障,一级残疾。然后哀声地问:“领导,我家能评贫困户吗?”了解完情况的雷秀明心酸地看了看这个破烂不堪的家,一时气上心头,拍案而起:“谁说不能?天理难容!你家从今天起要纳入重点帮扶对象!”在场的村干部不敢出声,立马拍照,收集参评资料。
经过一个多月不分日夜的走访识别,反复调查,雷秀明给沙明村新增了13户贫困户。
多一个贫困户,就多一份责任,多一份更重的牵挂。雷秀明说,要精准扶贫,首先要“精准识别”,这样一来,才能找出病根,对症下药。精准识别上,首先就要讲原则。
雷秀明勇于为弱势群体发声,还敢于同歪风邪气叫板。这是村干部茶余饭后聊起他对他的评价。
村干部所说的歪风邪气,首先指那些弄虚作假而“谋取”扶贫支持的。在与这些不良风气的斗争中,雷秀明从不害怕,也不退缩。他认为,如果没有经历原则的考验,一个人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直。
年3月,雷秀明在三岭6组摸底,将吴某确定为贫困户。当年7月,有村民举报,吴某女儿女婿经常开着辆宝马车,来沙明走亲戚。按照规定,四类人员不能评为贫困户:家里有消费型小汽车的,城里有商品房的,家里有大型机械设备的,经商办企业的。当时,吴某女儿的户口并没有迁出去,吴某家属于四类人员之一,是不能评为贫困户的。雷秀明迅速去核实,吴某解释说:女儿开的宝马车是别人的。一查实,原来吴某女婿在扬州开公司,车是女婿的。吴某不依不饶,又说这车是二手车,算什么车呢?这一下,雷秀明有点生气了,严肃道:二手车也是车。你们还是一家人吗?如果你女儿和女婿离婚了,那就不是一家人,那你有理由说和你没有关系。好听的难听的话都说了,吴某还是不肯罢休。
之后,吴某开始告状,向各级领导告状,甚至告到中央巡视组去了。村里一开会,他的妻子夏某就来闹会场。
当年11月的一天下午,村里召开党员村民代表大会,公布清退贫困户的名单,一共8户被清退,其他人都签字认可了,唯独吴某和妻子始终不肯签字,而且越闹越凶。工作人员将吴某妻子夏某拉出会场,她又吵着闹着进来了,并提出索要5万元贫困户“退出费”,还要打鞭炮到她家赔礼道歉“恢复名誉”。
那天,正是村里给贫困户环卫工发工资的日子,当时,村支书吴满成准备了6万多块钱,这是20多个环卫工人半年的工资。吴满成将钱用一个塑料袋包好放在主席台上,夏某跳到主席台前,找吴支书闹。想起桌上的一大笔钱,在会场开会的吴利成(吴满成弟弟,党员)顿时紧张起来,连忙上前将其拖出会议室。
夏某依旧不甘心,又冲进会场,堵坐在会议室门前。夏某这一坐,便是一个多小时,会议无法进行。下午6点多钟,雷秀明在众人的护送下才离开会议室,来到路旁乘车,准备进城参加市里第二天的扶贫工作会议。当时,天空下着毛毛雨,吴某夫妻俩表情凶狠地打着雨伞,搬着凳子坐在路中间堵着车子不许开。村干部和当地群众好说歹说,吴某依然不肯放行,就这样在雨中,双方“僵持”了三个半小时。之后,村委会干部只好报警“”,请派出所出面做工作,直到晚上10点半,才勉强放行。
第二天,第三天,几个好友致电雷秀明,问是不是得罪谁了,雷秀明约摸想起了什么。一看,网上出现了多份数落自己“罪名”并攻击村干部的帖子。帖子中,夏某还苦诉村干部打了她,请大家为她做主。村干部看着这一“黑白颠倒”的告状信,后来又听说夏某将这事还告到了中央巡视组,市委书记也下乡来对此事进行调查,他们又气又急,雷秀明安慰道:我们行得正,坐得直,有什么可怕的!
自从来到沙明村,雷秀明就是硬朗的,为坚持原则,他从未退缩过。听着村里沸沸扬扬的议论,雷秀明点上一支烟,猛吸一口,又一口,突然将烟掐灭了,迅速开车朝市里奔去。
第二天,雷秀明出现在耒阳市某小区的售楼部。
他带着群众举报的另一点线索,装扮成买房的客户,一打听,该小区正在装修的那套房子,正是大闹会场,不肯退出贫困户的吴某家的。之后,雷秀明又去市国土资源局,查出了吴某的不动产登记证。再之后,竟然还查出了吴某搬新家时办酒的酒店。真凭实据,在雷秀明面前,吴某在城里还拥有一套商品房,这下无话可说了。
吴某退出贫困户行列,雷秀明心理轻松了很多,可吴某心底却不是滋味,他见识了雷秀明的认真作风,害怕雷秀明将来“报复”他。
吴某的猜测和担忧是多余的。
次年,村里修路,雷秀明信守曾经的承诺,将吴某家门前多米的泥巴路修成了水泥路,吴某自家只出了3万元配套资金,其他10多万元,都是雷秀明从有关部门争取过来的。
有人偶聊起此事,为雷秀明抱不平:“你怎么忘了,当初那人是怎么与你作对的?”雷秀明平静地说:“只要不违背政策,只要自己能做到,我都会为百姓争取。我们当干部的,是不能和老百姓记仇的,不能因为他堵你的车、告你的状,在网上恶意攻击你,你就不管他,为难他,那是不对的,事情一码归一码。作为一名人民公仆,必须要有博大的胸怀,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?”
时间是最好的检验,事实能作最好的说明。就在雷秀明帮吴某家修好水泥路时,吴某的父亲吴检元老人在水泥路上刻下了两行大字:“共产党好!”“天喜盈门!”全家人对雷秀明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。
还有几户村民,家里原本有房住,但看着别的贫困户不用花多少钱,就能住上易地搬迁的新房子,想尽一切办法吵着要住易地搬迁房。
吴双成就是其中的一个,他是沙明村有名的上访专业户。五年前,小儿子吴宝华因公安抓捕吸毒贩毒嫌疑人时坠楼身亡,吴双成家突然发生变故,小儿媳改嫁他人,生活变得艰难。吴双成全家共有11口人,7个小孩读书,11口人挤住在一层楼的房子里,家徒四壁,靠大儿子吴宝球1人打工维持生计。吴双成为了减轻全家人的生活压力,期望寻求吴宝华意外身亡的补偿,屡次进京上访,人称“北京通”。
雷秀明看到吴双成家生活困难,读书的孩子又多,迅速将吴双成纳入贫困户,之后,又将其加入两个合作社挂靠分红。
村里开展易地扶贫搬迁建集中安置房时,吴双成又心生新的念头,他觉得,自己应该可以得到特殊的关照,弄一套易地搬迁房。雷秀明带着工作队的同志走进吴双成家做思想工作,讲了实情:“老吴啊,我很理解你的心情,可是,你这房子还不错,不符合易地搬迁的条件,只适合危房改造加盖一层。加之,政府已给你家在城里解决了一套廉租房。”吴双成不同意,也开始告雷秀明的状。
雷秀明没有计较,他继续动员吴双成搞危房改造,同时,联系他的帮扶领导邓惠远,找企业赞助钢筋水泥等建筑材料,解决他家的资金不足问题。
不到两个月时间,吴双成家完成了危房改造,在原有的房子上加盖了一层新房,热天不热了,雨天不渗水了,房子也够住了。
吴双成没有想到,改造后的房子,出乎自己所料,它是如此开阔明亮,心中甚是欢喜。
真情总能感动人心。有一天,吴双成带着大儿子吴宝球,冒着炎炎烈日,满怀感激地将两面锦旗送到雷秀明和村支书吴满成手中。在他家中,还备了4面锦旗,准备送给他的结对帮扶领导和3家捐助钢筋水泥帮助其盖新房的爱心企业。吴双成真诚地说:“雷书记确实是个好人!工作做到家了。”
还有一户叫吴桂文的贫困户,住在沙明圩的山坡上,庙宇边,一层楼砖混结构房。因初始建房时倒塌过不顺利,房子建成后又发生儿子在外打工意外身亡事故,认为此地风水不好,一直坚持要住易地搬迁集中安置点的房子。其明摆的理由是屋面渗水住不得,并且长年用一盆水放在床上,专给来检查的领导看。
雷秀明查明原因后,苦口婆心地对他的妻子说:共产党不讲风水,不信迷信。你要么加盖一层,要么用钢筋水泥或沥青铺盖一层楼面,可她都不愿意,硬说自己住的是危房,符合易地搬迁条件。雷秀明硬是从长沙请来房屋鉴定专业机构对房子进行了专业鉴定。工程师界定房屋为B级,不属于危房。雷秀明再次劝说,建议她实施危房改造,加盖一层,她又坚持说家中老头子有病,两个女儿在外地打工没时间回来,家里没有钱也没人做事。听她这么一说,雷秀明又起草了“委托代建”的协议,号召村里的干部和党员来帮忙,支书吴满成帮她运送河沙,村主任谭三芽则从家里挑了担米送给她搞生活,老党员吴元周则负责请人施工。同时,请她的帮扶领导陈军连从某企业弄来了钢筋水泥。不到一个月,吴桂文家的二层楼房子盖好了。此后,吴桂文的妻子吴初姣感激不尽,一反常态,把原来扶贫手册上不愿签的字全部补签了,还多次邀请雷秀明和村干部去她家吃饭,但都被雷秀明婉言谢绝了。
沙明村建易地搬迁集中安置房,同样有很多“硬骨头”。
年,雷秀明带领村干部为沙明村易地搬迁集中安置点选址,考虑废弃的原沙明完小是危房,必须拆除。并且,医院、学校、圩场等,贫困户生活也方便,于是,村委会尽快将规划上报。
8月下旬,沙明村易地扶贫搬迁集中安置点准备正式启动开工。雷秀明没想到,开工时,一拨又一拨的群体阻工闹事事件接踵而至。
首先是闹着要土地补偿款。雷秀明找带头闹事的逐一谈心,和村支两委及乡镇府商量,了解其中原因。“只要提出的要求合理,就采纳。”雷秀明对闹事者说。
雷秀明了解到,原沙明完小过去是沙明五组的地,28年前,对当地征地时,没有给予一分钱补贴,只是按当时政策给当地百姓减粮减税,而到现在,不仅不需要交粮交税了,反而有粮补,20多年的遗留问题一直耗着也没有解决的办法。
雷秀明觉得这是一个当务之急需解决的问题。他迅速召开村支两委干部会议和涉事村民代表大会,并成立理事会,讨论决定以每亩1万元的补偿标准,征收原校区范围内的土地10.5亩,给百姓适当补贴。为稳妥起见,与五组48户村民逐户签订了协议,明确三个月内,将补偿款发放到村民手里。
不料,动工前的8月31日晚上,雷秀明的办公室,又来了几个不速之客,他们向村委会提出,28年前建学校时,他们的父辈都集资了,现在拆掉重新建房,他们也得分钱。其中有个吴姓闹事者,被当地称为“地头蛇”,是监狱里的“常客”,别称“天不怕地不怕”。他狠狠盯着雷秀明,威胁道:“如果没有钱分,我们就不走了!”雷秀明看了看他,脸色很平静。他开始慢慢和他讲政策,讲法规,讲已经办理好的各种审批手续的合法性。一个小时,又一个小时,讲讲停停。一个苦口婆心地讲,一个气势汹汹地闹,一直僵持到凌晨四点多。
在场的吴满成支书给雷秀明悄悄提示,意思是沙明的事没有他的同意,不给他的面子,就做不成。雷秀明听了非常生气,吴某看到雷秀明严肃而又坚定的态度,反倒被吓了。他没想到,这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且颇有“知识分子”派头的雷秀明,竟然也如此“雷人”。
吴某终是收敛,带着闹事的几个人一并离开,要求雷秀明第二天再次召开群众大会,征求群众的意见。
僵持了一晚的雷秀明困倦无比,他很想休息一下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他给单位书记发了一条